自從上次他轉讓門臉之後,我就再也沒見過他——除了在海貨店匆匆一瞥,甚至都沒來得及确定那個身影是不是他。
繼高亞聰之後,高老師竟然也跟這件事情有牽扯?
我反手拽住了高老師:“你為什麼也會在這裡?
”
這是萬華宮,哪怕九尾狐他們都進不來,高老師能出現在這裡,簡直匪夷所思。
高老師吐了口氣:“你素來聰明,我還以為,你早就想出來了——護鼎神君,有兩個。
”
他看了我一眼,後怕似的盯着後面的屏風碎片:“左邊的做了天河主,不是還剩下一個嗎?
”
“你是說……”我盯着他:“你是右邊的那個,廣澤神君?
”
高老師跟平時一樣,拍了拍我的肩膀,微微一笑:“你小子,從來不讓我失望。
”
那個笑容,是從小到大,看慣了的和煦,什麼也比不上的安心。
自從我有記憶以來,高老師就一直在身邊。
他說是老頭兒對他有恩,所以沒少給我們操心,雖然他收野藥比賣野藥的時間還長,可隻要他在鋪子裡,我在學校闖禍,他給我收拾爛攤子,我把人打了,他給人道歉。
哪怕一年沒多少次,也是看着我長大的。
可是……他有這樣的身份?
“真龍轉世,自然會遇上一些麻煩。
”高老師緩緩說道:“光厭勝門二宗家一個,可顧不過來。
”
我心頭一震。
哪怕老頭兒這輩子小心,可老頭兒的身份,他早就知道?
所以,在我看不見的地方,一直是他在給我遮風擋雨?
高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,一笑,跟老農看自己豐收的莊稼一樣,是說不出的得意和滿足:“你長的很好。
”
“可一直以來,你為什麼不早說?
”
“早說?
”高老師收斂了笑容,環顧四周:“你不是普通人,你根本就不知道,你看不見的地方,都藏着些什麼,有些事情,一早讓你知道了,你真龍骨還能長出這麼多,不——你現在能不能站在這裡,可都兩說。
”
這話确實也沒錯。
有些事情,多一個人知道,就多一個風險,尤其是在鍛造真龍骨這件事情上。
我經曆了這麼多的事情,按理說,早就不應該這麼吃驚了——我什麼沒見過?
可是這件事兒,誰能波瀾不驚?
“趕緊走,”他一手拽着我一直往外拖:“這地方呆不得,恐怕還有更危險的東西——玩手段設陷阱,無祁是一把好手,有話,到了外頭再問。
”
沒人忍得住不問。
我一邊跟着他,一邊接着說道:“可你既然有這個身份,當初為什麼會到了銀河大院?
”
右護鼎神君,當初是跟天河主一起守護九州鼎的,左邊的無祁負責九州鼎之内,右邊的廣澤負責九州鼎之外,地位極高,但是,傳說之中,右邊的護鼎神君犯了錯。
地位這麼高的神君犯了錯,哪怕不被投入虛無宮,也要關在了九重監。
而銀河大院,那是關肉眼凡胎的,怎麼也不至于把他弄到了那去。
“這你就不知道了。
”高老師一邊拉着我往外走一邊說道:“被廢黜了神君之位這事兒,你有經驗啊,你說,你下一步怎麼樣了?
”
敕神印神君在額圖集墜落,化作龍骨金,轉世成了景朝國君。
“想起來了?
”高老師自顧自的說道:“真龍轉世,自然是承受天命,神君轉世——成個人,不算奇怪吧。
”
“再說了,”高老師盯着我:“你忘了,銀河大院逃不出凡人。
”
高老師,是唯一一個越獄者。
可這時間也對不上啊!
廣澤神君被廢黜,比敕神印神君還早呢!
“難不成,你一直轉世成人之後,就進了銀河大院了?
”
這話,說出來就荒謬。
再說了,他上銀河大院,貌似也隻不過是二十年前的事情,這段幾百年的空白呢?
“那怎麼可能,”高老師跟被冤枉了一樣搖搖頭,連忙說道:“景朝的時候,我盼着你能踏上萬龍升天柱,重新回來,可有一樣——前腳,你為了鎮壓祟,耗盡心力,後腳,禍招神被天河主放出來,造了熒惑守心的大災,國君不以身擋災,這件禍事就過不去。
我無法幫你做什麼,出來能有什麼用?
直到後來——我看到了星相,你跟着真鳳凰命,從真龍穴裡出來。
”
這一下,我忽然就反應過來了。
那個時候,唯一知道老頭兒把我抱走的,隻有一個鬼醫。
那個鬼醫認出我,剔除了真龍骨,隐藏了我的身份。
那個鬼醫是什麼身份什麼來路,甚至什麼模樣,哪怕目擊的老頭兒,都說不出來。
仰賴那個鬼醫,我才成了“普通人”,躲過了天河主。
但是後來——我在白九藤那裡,見到了一把刀子。
那位鬼醫,剔除真龍骨的那把刀。
白九藤跟我說過,他進過銀河大院,遇上了一個鬼醫,那個刀子,就是從鬼醫那取到的。
可是後來,那個鬼醫死在了銀河大院。
“你去銀河大院……”我盯着高老師:“是為了找那個給我剔除真龍骨的鬼醫?
”
“對喽!
”高老師一拍我肩膀:“全讓你給說着了!
不過那地方……”
高老師一咋舌,露出了不堪回首的表情:“真不是肉眼凡胎能進的地方。
”
“你找到那個鬼醫了?
”
“要是找不到,怎麼上商店街開門臉?
”高老師歎了口氣:“隻可惜——那一位歸位了。
”
“那個鬼醫……”我心頭一震:“也是哪個神君?
”
“沒一點來曆,能第一個找到你,給你剔真龍骨?
”高老師擺了擺手:“這件事情,容後再說,咱們趕緊出去。
”
前面,就是門口。
我卻停下了腳步,反拉住了高老師的手。
高老師的身體凝住了。
“當初,廣澤神君到底犯了什麼錯,才被廢黜的?
”
高老師沒說話,半晌,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不願意回想的往事,才長長的歎了口氣:“你說呢——還不是為了九州鼎?
”
又是九州鼎……